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已是深秋,难得的一个晴朗的夜晚,皓月当空,清辉无垠。城南普通人家李家的小院,灯光如昼。
今天是李姗的小侄女宝宝满周岁“抓周”的日子。中午,李家在饭店宴请了前来贺喜的各位亲朋好友,晚上,是自家人在院子里摆的小聚餐。
李姗照例是独自一人回来的,丈夫金民不来的理由仍然是生意上有重要应酬,脱不开身。
李姗很少喝酒。今天,这清爽的秋夜,熟悉的家居,骨子眼里透着亲热的娘家人,使得她心中涌上一股一醉方休的冲动。
“叫姑姑,叫姑姑!”坐在身边的嫂子逗着怀中的刚满周岁的女儿。宝宝刚睡醒,小脸红扑扑的,咧着小嘴,吚呀吚呀地冲着李姗甜甜地笑。
李姗打心底喜欢这个孩子,她用筷子头轻轻地点了点她的小嘴唇,宝宝迫不及待地张开小嘴就咬,逗得李姗也禁不住笑了起来。
“姗儿,吃菜!”李妈妈看了看女儿清瘦的脸,爱怜地劝她。
“嗯。”李姗简短的应了一声,夹了一根她最爱吃的小油菜,放进嘴里。她看了看面前的酒杯,杯中酒酽酽的,红得有点眩目,她慢慢地端起来,一饮而尽。
“小姗,你怎么喝酒?怀孕时喝酒,对小孩不好!”细心的嫂子小声提醒说。
“不想要孩子,做掉了?”嫂子吃惊地问。
“你说什么?你不是说,是你不小心跌倒搞掉的吗?”李妈妈大惊,站了起来。李姗小产,她是知道的,因为忙着孙女抓周的事,她想等几天再跟家里人说。
“啊,我说错了,是跌掉的,是跌掉的!”李姗心里一凉,暗自后悔刚才同嫂子说话时有点心不在焉。
“喝酒,喝酒!”一直在悄悄地观察着女儿的李爸爸打断了她们的话,又给女儿倒了一杯酒。这回,他给女儿添得是老白干酒。这种高度老白干酒,李爸爸每天都得喝二两。今天因为中午陪客人多喝了些,所以晚上没打算喝。
李姗端起酒来,想也没想,“咕咚”一口喝了下去,呛辣得她连声咳嗽,龇牙咧嘴,胡乱地夹口菜填嘴里。
“再喝!”李爸爸把她的杯子又添满了。
“你这死老头子,怎么这么灌丫头!”李妈妈急于问女儿原因,对劝酒的李爸爸发了火。
李爸爸横了老婆一眼,今天李姗一回来,他就觉得不对头,这丫头,打小就是倔脾气,有事爱闷心里,不细心真还看不出来。
李妈妈看老头也想发火,不吭声了。这时,她看到女儿的眼圈已经红了。
李姗又举起酒杯,她想冲爸爸挤个笑脸,一咧嘴,泪却滴了下来。她连忙一仰头,把杯中的酒又一口灌了下去。她感觉自己的嗓子辣得不那么难受了,只是舌根有点发僵。她抓起筷子,想从盘子里捡根小油菜,刚抬起手,筷子却掉在桌子上,她连忙又去抓,却把面前的一小碟姜醋汁碰翻了。
李姗赌气地抽回手,目光恍惚中,她看到了爸爸妈妈关切的眼神。李姗心口一痛,转脸嚎啕大哭起来。
一家人吓坏了。嫂子一面起身把吓得哇哇大哭的孩子交给愣坐在那里的丈夫,一面拿抺布飞快地擦掉正往桌下滴沥的姜醋汁。
李妈妈转到女儿身边,轻抚她的肩,惊慌地说:“姗儿,姗儿,你怎么啦?”
“我,我不要孩子,我不要孩子!我要孩子干什么?我不要!我不要!”李姗连哭带说,惊天动地。
李妈妈慌忙给儿媳递了个眼色,两人连扶带抬地把李姗弄进屋里的沙发上。
歪躺在沙发上的李姗哭声小了些,话却哆哆嗦嗦地倒了出来。
“孩子是我自己上医院拿掉的,没人陪我,我谁都没说。那天好冷!”
“金民也以为是跌掉的。”
“我不要他的孩子,他不喜欢我。从结婚到现在,他对我的好,都是做给别人看的,他亲口对我说的,他是为了应付他爸妈才娶的我。”
“他喜欢的人叫宋媛,他们都好了好几年了。宋媛家穷,宋媛妈是寡妇,风流。金民妈看不上她和她家,说,除非自己死了,不然,宋媛休想进金家的门!”
“我上当了,我到他家是上当了。我算什么?”
“金民一直都没断和宋媛的交往,他们在外面有住处。星期六那天下午,我拉着金民妈把他们堵在屋子里。金民被他妈拉到屋子外面,我进了屋,宋媛指着她自己的大肚子对我说,她肚子里怀的是金民的孩子,是第二个了,头一个是我和金民结婚那天被她自己上医院拿掉的。这一个,她无论如何也要生下来。”
“那天,我没碰她一手指头。她却对金民说我打了她,金民连着两个星期都没回家住了!”
“我想我的孩子,我其实好想留下那孩子!都四个月了,都会动了!我好想要他,我好想要他!我的孩子,我的孩子……”
李姗一面哭,一面说,声音渐渐地小了起来。酒精对她起了作用,偎在沙发上,她渐渐地睡着了。
屋外,月明如水。院子里,灯火如昼。
宝宝躺在爸爸的怀里,眼睛盯着妈妈手中被自己喝空的奶瓶,吚呀着自说自话。今晚“抓周”,她抓起的是一张一百元的红色钞票。宝宝爸爸说:“嗬,这孩子,有出息!这么小,就知道钱好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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